宁青：要。

她回答得很快，像是下意识的反应。

说完。

又觉得不可思议，许砚连宝贝都一眼没看，但现在提出要不要和他去看烟花。

他不是想宝贝吗？

宁青温声问了句：怎么突然要看烟花？你不看猫了么？

不是答应你了，许砚扬了眉，猫什么时候不能看？

噢。

是因为说到做到，没有别的意思。

但刚才为什么要答应她给她拍烟花呢？

是因为发现她受伤了，还哭了一场吗？

宁青鼓起勇气又问：许砚，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有点可怜，所以才？

陪她看烟花。

只是出于同情心。

许砚黑眸盯着她，喉结上下滚动了下，嗓音微沉，这不是在让你不那么可怜？

去不去，快点换衣服，外面冷。

好。

可怜就可怜吧。

宁青很坏的接受了许砚的同情心

云平广场每年都会有烟花秀，从十二点准点开始维持一个小时。

宁青去过一次，现场人潮人海，耳边呼声不断，轰得人心慌的氛围，热烈又充满希望，烟花是精彩好看的，但一个人看显得没有意思。

前几年去过一次后，就没有再去过了，宅在家比在外面吹冷风看一场仪式感的烟花要舒服得多。

节日仪式感这种东西。

她觉得不适合一个人。

没有分享的人在身边，什么都会不由自主的将就。

云平广场距离小区不算远。开车过去约十几分钟。

宁青默默计算着时间，看了眼手机，那她和许砚到时候还可以看十五分钟的烟花。

完全独处的时间。

只有她和许砚两个人。

她忽的有点紧张。

觉得车里空调有点闷，手心沁出了薄汗，宁青看了眼许砚，他目光凝视着路况，侧脸的线条流畅，没有表情的模样略显冷冽。

此时。

车窗外的道路上空烟花升起，浓烈的光倾洒在他脸上，但在她眼里，许砚似乎、更耀眼。

透着光，仿佛看到了很久远的时光。

某个寻常的午后，少年就着散落的阳光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，脸冲着她的方向，睡姿安静，呼吸很浅。

他刚好醒了，对上她的视线，唇勾了一下。

宁青，你头发又乱了。

她摸了下，没乱。

他又在逗她。

……

宁青怔住。

呼吸凝了一刻。

忽然想起一句话：少年天生热烈，不惧黯淡。

奇妙又震撼的感觉。

有的人，在无意识的某个瞬间，没有任何动作和语言，但偏偏就是让人着迷。

有点像，在街道的路边忽然听到一首很喜欢的歌，一下子就击中心脏，聆听的过程中微风又刚好吹过，风里有股好闻的花香，随机却又恰到的合适感——

那叫：动心。

喂，宁青，许砚忽的开口，宁青眼睫颤了下，蓦地回过神来。

他语调懒洋洋的，我知道我好看，你也不用这么盯。

他这么一说，宁青忽然想到了上次同学聚会她喝醉酒耍的酒疯。

也是在许砚的这辆车里，她同样坐在副驾驶，眼光直勾勾的盯着许砚，从上而下的不断扫视，姿势一动不动，大概正常人会觉得她像个变态。

宁青愣了下，脸变得很热，心里吐槽她或许是许砚的颜值狂魔，动不动的就总盯着他，低声道：不好意思。

她看人一般不看脸，但这是第一次这么沉迷于一个人的颜值。

许砚真的是长了副俊朗又勾人的面相。

顿了下。

想起许砚平时很自恋。

宁青主动夸赞他，想借机让他开心，开玩笑道：你很好看，容易让女生着迷的那种。

她没用我，因而说得坦荡。

噢。许砚拖着上扬的尾音，扯唇笑笑。

她是这个意思。

为我着迷——颜色冷白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。

那么突然，但又那么合适，气氛暧昧得刚刚好。

真行啊。

宁青你现在没有喝醉。

你要是没这个意思。

就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。

但即使是这样，他也拒绝不了。

他停顿的这一秒，宁青看见许砚转过头，视线一点一点的落在她的眼睛，和他对视上，眼眸深邃，他的眼睛会勾人一般，她清晰的感受到神经越绷越紧，而后听见他低而沉的嗓音：

这样的话，

——你想摘花么。

宁青顺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，猛地反应过来她用错了词语。

最近网上非常流行一句话：会遇见的，让你着迷的人，那朵俗世里的玫瑰。

许砚这么说。

他一定也听过。

着迷，这个形容此刻带着深重的暗示意味。

从她的角度出发是没有问题的，她的确喜欢他，但这么光明正大露出破绽，她还没有做好被许砚发现她想追求他的准备。

她不想在还没有做出行动就被拒绝。

宁青……他低声说。

宁青飞快打断他：不是不是，我是说你真的很好看，单纯的夸你，没有别的意思。

一秒，两秒，秒长得像年。

她看着他，心跳如雷鼓。

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消沉，很快，找不到任何踪迹了。

她听见许砚说了句话，语调欠欠的，那你继续。

宁青于是硬着头皮继续：

你帅得很高级。

许砚很受用：你很有眼光。

你……

刻意的夸，宁青觉得很别扭。

我下次再夸，行么？

他很理所当然：下次换个方式夸。

……

着迷的话题由此被翻了过去。

宁青暗暗松了口气。

……

过了会儿，在等红绿灯。

许砚瞥了眼她，宁青没看手机，手撑着车窗抵着半边脸，耳侧稀碎的头发散落在衣服上，她很瘦，皮肤很白，宽松的衣领拱起了点，露出的脖颈细白。

宁青是那种独特耐看的长相，单眼皮，但眼睛挺大的，在女生里她不算矮，身高到他下巴低一点，以前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孤傲难以接近，但现在给人一股清冷温柔的感觉。

她好像和以前哪哪都不一样。

许砚看着，维持了两秒，想什么呢，想怎么感谢我？

啊，宁青闻言坐直了身体，也不敢看他了，目光直直的看着路，是挺想感谢你的，专门带我看一趟烟花。

是因为看你心情不好。许砚语调懒洋洋的，眼尾挑着，毕竟我这人呢，就是这么乐于助人。

被人注意到心情不好。

是一件又幸运又值得回馈的事情。

我现在心情好多了，宁青温和一笑，谢谢你许砚。

许砚挑眉：光说不做？

过了几秒。

头脑告诉她，机会在向你招手。

请你吃饭可以么？她攥紧了手指。

下次可以和许砚独处的机会，她想争取一下。

紧张未知的答案，像被审判，心都快跳出来。

许砚看了眼她。

她的目光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，带了点儿说不出来的、形容不上来的、像是渴望的东西。

他很确认。

宁青现在是理智的。

但她喝醉那晚，她的这种眼神是不理智的，却炙热，唇覆上他的时候，整个人都要疯了，她的每一个动作，都让他魂牵梦绕。

他拒绝不了她，但又想不止于此，他们成了朋友，他本该满足的。

但欲念深重，他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反应。

宁青，许砚说，你只有这一招了么。

潜意识里希望她可以提点过分的要求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客套、疏远。

没有人不贪心的，她高中毕业后，生活里彻底没了她的声息，不甘心这样，想离她近一点，听不进任何人劝，他选了复读，想去她的学校。

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，但越是渴望赌徒心理越是占上风，永远有一个声音在咆哮：或许你能做到呢？成为和她一样的人，她会不会对我有所改观？

想证明给宁青知道，我不是不学无术，我和那些耍酷耍混的坏学生不一样。

能不能。

别讨厌我了。

试着喜欢我。

这个念头深刻在潜意识的每一寸角落，他后来再一次经历高考，成了那年嘉南一中最大的黑马，所有人都觉得复读那一年他脱胎换骨，老师头疼过的学生成了最得意的谈资。

少年自信坚不可摧。

他想过，我连曾经不可及的目标都做到了，或许我能做到的远远不止逆袭。

他给宁青寄过信，那一年宁青读大一，整整快两年的时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，和他一样有眼光的人比比皆是，怕她被别人追走了，不敢和她有直接的接触。

于是高考前给她写了信，她没有回，担心是她没有收到，去找过她，那时候，她身边站着一个男生，他们靠得很近，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，他没见过宁青穿裙子，她那天很漂亮，那个男生很会，帮她拿掉头发上的脏东西后会温柔的揉一下她的脑袋。

宁青对那个男生笑了下，是对他没有过的笑容。

看不得她喜欢别人。

但又受虐似的，一直不肯走。

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。

信，宁青不是收不到，是因为没有回他的必要。

她是这样的性格。

不回应就是拒绝。

那会儿具体什么心情，忘了，总之不好受，像失魂落魄的逃兵，狼狈不堪，他没去打扰她，坐了当天的高铁回了嘉南。

高考完，报完志愿后，在某天的一个晚上，他喝了很多酒，半夜醒来的时候，他盯着窗外的月亮，身前明明什么阻挡物也没有，月光却照不到他身上，他在想：

宁青，我靠近不了你。

你比月亮还远。

过了很久，深夜寂静。

余醉未消，又冲动的给她写了一封信。

失昏的醉者，说的话不真诚，每一个文字都不是出自真心。

后来，他还是没有办法。

就是喜欢得不行。

她在他眼里，永远独特。

也做不到。

对她心如止水。

就放任。

她是高挂的明月。

……

他的回答出乎意外。

宁青迟疑：不好吗？

呵。他轻笑了声。

顿着咬字，异常清晰：挺好。

没有底气。

想要更多。

察觉到他的表情似是有些不爽，宁青微微皱起眉，慢慢的理解了他的意思。

感谢人你就只会请吃饭？

但感谢请吃饭。

通常都用这一招，而且，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。

她看着许砚，觉得许砚似乎不喜欢这个方式，日常可以看出他很有格调，什么也不缺，他可能觉得俗套。

宁青委婉提出：你想我换别的招吗？

她有点犹豫，不答应请吃饭的话，那好像没有合理的独处的机会了。

宁青想了几秒，耐心温声问：那你想我怎么感谢你？我做到的都会做的。

许砚喉结滚动了下。

算了。

宁青可能听不懂暗示，也没有必要。

目前，他知道她心情不好，暂时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，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她看一场烟花。

他不想再试探：随你乐意，怎样都行。

宁青想再说点什么，但许砚已经按了一下车载音乐播放器，欢快的音乐声中断了他们的沟通，中间隔着的空间宛如无形的隔离带，他这是不想再说话。

读懂了暗含意思，宁青轻抿了下唇。

气氛渐渐有些凝固。

看不透许砚的心情变化，宁青说了声好，没再说话了，一路上都在琢磨聊天戛然而止的缘由是什么。

想不太明白。

可能还是因为她说了那句他很让她着迷。

他的反应，隐隐有点像她超出了正常朋友的社交距离。

隔着误会，似乎彼此都清楚但不点明，都带着试探。

他不喜欢。

她越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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